顧崢到北都機場時,看見一個年輕男人,二十來歲,一手拖著行李,一手抱著花束。
今天是情人節。
雖然,顧崢趕不上情人節。
但顧崢不是木訥之人,自然覺得就算趕不上也應該備上一束花。
就怕那姑娘質問:我怎么沒感覺到你在追求我?
至于送什么花呢?
玫瑰會不會太不用心?他這樣質疑。
他想了想。
她像牡丹,活色生香,嬌貴錦繡,脫俗燦爛。
十多個小時的飛程不算輕松,但顧崢早已習以為常。
夜色里,飛機慢慢滑行,落地Y國機場。
顧崢下機后,摸出手機。
手機連續震動好幾下,彈出消息。
安雯:【你在哪里啊?我怎么沒看見你?】
安雯:【我來機場接你了,你不會已經走了吧?】
安雯:【[扯紙巾哭.jpg]】
安雯:【電話為什么打不通?】
安雯:【你是還在飛機上嗎?】
安雯:【[生氣.jpg]】
安雯:【[跺腳.jpg]】
安雯:【[發瘋.jpg]】
安雯:【[再見!再也不見.jpg]】
安雯:【我在休息室等你!】
安雯:【你來找我!】
安雯:【[躺平流淚.jpg]】
安雯:【[蒼蠅搓手.jpg]】
安雯:【[蓋棺材]】
這些消息時間跨度在Y國時間下午一點到下午三點之間。
而現在,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。
從這些消息不難推斷出,安雯不知道顧崢改了航班。
顧崢立刻撥打安雯的電話。
電話聽筒傳來機械的提示音,說對方關機。
是關機,還是拉黑,顧崢下不了定論。
那個姑娘,還真有拉黑他的氣性。
顧崢再一次閱讀安雯發來的所有信息,眉心微蹙,往休息室去。
最后一條消息,也已經是八個多小時以前了。
那姑娘沒有這樣久的耐心,也沒有這么溫順的脾氣,這是他對她的定義。
但他還是要去看一眼。
路上,他給梁草打電話。
直到呼叫結束,也沒有人接聽。
這么多年,顧崢第一次聯系不上梁草。
他把手機放進衣兜里,步伐加快。
休息室大,此刻深夜,沒什么人。
顧崢尋了一圈,甚至沒看見一張華人面孔。
他微不可察沉氣一聲,眼皮微垂,轉身打算離開。
突然,他停下步子,頓了頓,后退兩步。
落地窗與瓷石墻面交匯的角落,一盆一米多高的綠植后,半掩著一張獨坐的半弧形沙發。
沙發上,蜷縮著一個熟睡的人。
顧崢走過去。
短毛的地毯上,有拖拽沙發的痕跡。
她微微側趴在沙發上,修身的白色蕾絲連衣裙勾勒少女窈窕身段,身上蓋著一件白色的皮草大衣,此刻已經滑到胸口。
裙擺下是纖細的小腿和腳踝,交疊著落在空中。
她扭著腰,腦袋枕在右手手臂上,左手隨意的搭著沙發沿。
她柔順的頭發散著,遮住精致潔白的小臉,露出點點鼻尖。
鼻息下的發絲,因為她的呼吸,輕輕拂動。
顧崢頓了好幾秒,彎腰,視線落在她蔥白的指尖上。
他伸手,想握她指尖。
男人的手在空中停頓兩秒,克制的握成拳,收回。
他拉了一下她身上的皮草,蓋到她領口,輕聲:“安雯?”
叫到第三聲,她才微微動了動。
因這動靜,本就半掛在腳上的肉桂色亮皮細跟鞋掉落在地毯上。
顧崢聽見動靜,視線往下。
被肉色絲襪包裹的小腳突然像被安裝了彈簧似的一顫,她支起身子,腳踩在灰色地毯上,伸腳去勾鞋子。
女孩的腳不同于男人,小巧很多。
柔骨,可以貼合高跟鞋的弧度。
“顧崢?”略帶沙啞的聲音。
顧崢抬眸,對上一雙不甚清明的眼睛。
她右臉頰上還印著突兀的半缺蕾絲花紋。
這提醒著他,她在這兒等了很久,睡了很久。
所以,脾氣不會小。
安雯迷離的眼睛微睜,著急問:“幾點了?”
顧崢頓了半秒,抬手看腕表:“十一點四十七分。”
“還來得及。”她這樣嘀咕。
顧崢對這話的理解是,情人節最后的十三分鐘,還來得及踩上情人節的尾巴。
對此,他失望一瞬,因為花定在明天。
安雯蹭地從沙發上站起身,腿腳一麻,差點栽倒。
幸好被顧崢攬住身子。
她身上的皮草掉在地上,她也沒顧得上撿,踩著別扭的小碎步跑開,丟下一句:“你等我一下。”
她語調挺歡脫,沒有生氣的兆頭。
顧崢彎腰撿起白色皮草,對疊一下放在半弧形沙發上。
他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,去做什么了。
他單手把沙發拖回原處,在旁邊坐下,再次給梁草打電話。
還是沒人接。
接著,他又打了一通電話,并用手機發了一封郵件。
這時,一雙肉桂色高跟鞋出現在眼前。
大概因為地毯的原因,他沒聽見聲,也就沒注意到安雯什么時候回來的。
他抬眸,順著婀娜的身姿往上。
安雯捧著不知哪里來的簡約小蛋糕,上面插著一只正在燃燒的蠟燭。
她對他輕輕挑眉,靈動嬌俏。
在他的注視下,她坐下,捧著小蛋糕遞近:“顧崢,生日快樂!”
他盯著她,不動聲色。
安雯估算著時間,不禁拔尖音量催促:“快啊——”
因這聲氣,蠟燭火焰猛地搖曳、變小。
于是,安雯音量又落下來,克制著催促:“快許愿啊,顧崢,你生日快過了。”
那天,安雯的注意力都在即將午夜的時間上,沒過多去想顧崢的木然。
在她準備再次開口催促時,顧崢閉上眼睛。
他應該是在許愿。
火焰在眼鏡鏡片上跳舞。
沒兩秒,他睜開眼睛,吹熄蠟燭,從安雯手里接過蛋糕,放在茶幾上。
安雯扭著腰轉身,從包里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黑色格紋盒子,上面十字交叉綁著蝴蝶結。
她抿著唇笑:“生日禮物。”
顧崢收下,眼睛看著她:“謝謝。”
她視線落在他手心上,身子微微前傾:“你不打開看看喜不喜歡嗎?”
他看她一眼,嘴角似有若無的笑。
修長的指尖拉開蝴蝶結,揭開盒子,里面是一枚領帶夾。
細邊,銀色,三分之二處鑲嵌了一顆長方形橙色水晶。
安雯迫不及待:“喜歡嗎?”
不等人回答,她又補了一句:“這可是獨一無二的。”
顧崢視線從禮盒上抬起來,笑得溫柔:“喜歡。”
“喜歡呀。”她微微抬起下巴,明眸皓齒,伸手抓起他手腕,不客氣地拉過來,瞅一眼。
下一秒,她松手,手掌撐著下頜,變臉似的杏眼一瞇:“顧崢,這一趴過了。”
漂亮可愛,生氣也嬌俏,惹人喜歡。
她一字一頓:“該、算、賬、了。”